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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78章 江柍中毒(中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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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78章 江柍中毒(中)

◎權力也護不住,便只剩瘋狂可用◎

“天氣悶熱, 公主苦夏,總想吃些涼的,奴婢問過淺碧姑娘, 用些涼的也無礙, 便算好公主醒來的時辰, 冰湃了果子候著。”月湧嗚咽著, 斷斷續續說道。

霧燈剛聽月湧說出“公主苦夏”便反應過來,轉身就進了寢間,端出午膳時江柍用剩的果子來。

淺碧忙上前查看。

大殿內一片死寂, 越是靜謐, 越顯眾人心亂如麻。

這種時候, 沈子梟反倒要穩住人心。

他隨口找了句話問道:“她日日吃得都一樣嗎。”

月湧嚇得都快哭了,思維也紊亂, 只搖頭說:“公主醒來的時間不定, 且她並非每次用飯都要吃這些果子, 奴婢只記得她昨兒個吃的葡萄,今兒用的荔枝,之前時吃時不吃,奴婢也想不起來了……”

月湧正說著話, 只聽淺碧霍然一嘆:“好陰毒的手段!”

沈子梟渾身一凜,走到淺碧身旁, 看向果盤問道:“查出什麽來了?”

淺碧那雙總是含笑的月牙眼裏, 露出了前所未有的凝重:“殿下,娘娘害熱,喜食冰湃的果子, 東宮上下皆知, 那人便把毒下在冰塊之中, 這毒融化滲入到果子裏,娘娘食用時,與親口服毒無異!”

沈子梟心一沈,脫口而出:“那她的性命……”

“殿下放心,此毒名喚‘十日散’,不是致命毒藥,只是

燭火的微光搖搖曳曳打在沈子梟的臉上,他的臉上翻湧著不明的晦暗。

好似下了一場蕭索的秋雨,萬物雕敝,毫無生機,只剩殺氣。

偏生淺碧的話還沒完:“除此之外,這毒中還摻雜一味‘玉減香消’,奴婢曾聽師父講過,此毒原是前朝宮中秘藥,為爭寵而制,只對女子有用,使用過後便會使女子面黃起痘,久而久之還會牙黑脫發,變成沒有牙齒也沒有頭發的醜八怪。”

“好歹毒的心腸!”琥珠捂住耳朵,表示再也聽不下去。

淺碧緊緊握住拳頭,抑制住心頭的亂緒:“奴婢會為娘娘放血施針,只是若要徹底清除毒素……奴婢今晚再去翻看醫書。”

此話便是說,淺碧也無法確保能解此毒。

霧燈噙著一滴淚,咬牙憤恨說道:“只怕殿下從回紇回來之後,就再也見不到如今的公主了。”

這話讓沈子梟把桌上的藥碗狠狠摔到地上:“給孤查!”

輕紅忙上前扶住他:“爺,您小心身子。”

沈子梟面如死灰,他推開她,轉身踉蹌著走進江柍的寢室。

“殿下……”葉思淵想上前勸他兩句。

輕紅忍著憂慮,對他搖了搖頭。

葉思淵呼吸一滯,便不敢再動了。

沈子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來到江柍寢間的。

這日是陰天,屋子裏暗得像黑夜一樣。

他一言不發盯著她好一會兒,才意識過來,自己正坐在她的床前。

他往窗外看了看,一時分辨不出時辰。

然後江柍竟醒了過來。

她艱難地撐起眼皮,問道:“幾時了?”

沈子梟回答不上來,只道:“你渴了麽,餓了麽。”

江柍搖頭,問他:“我是不是中毒了。”

她會醫術,自然知曉自己癥狀並不像尋常的病癥。

沈子梟騙她說:“只是小病。”

她想說些什麽,卻覺困意又襲來,便又閉上眼睛沈沈睡去。

沈子梟忙喊她:“迎熹,迎熹……愛愛……”

卻叫不應。

他心中悲慟,如前幾日一樣,伸出手來,去探她的鼻息。

往日不知道她是否已經死去,因此每次伸手都發抖,這次雖知道她還活著,卻不知為何,手還是抖得厲害。

察覺到她的氣息之後,他才松了口氣,任由力氣被命運抽走,重重倒在她的肩頭。

這一刻,他想起母後。

沒有人知道,當年孝章皇後死後,年僅五歲的小太子,就這麽蜷縮在母後的身旁,靜靜待了許久許久,直至感到母後的身子已經完全冷卻下來,他才走出宮殿,對照看他的侍女說道:“我母後薨了。”

此刻,他又把自己抱緊,一如兒時喪母的模樣。

可與從前只顧傷心不同。

他如今更多是在自責。

年少無權時留不住至親至愛尚且情有可原,而長大成人,已位極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他,卻還是要眼睜睜看著所愛之人被這般陷害欺負,他怎能不恨自己!

人人都道東宮太子最愛權力,那是因為他自小便知,唯有權力才能護自己與心愛之人周全。

可若權力也護不住,他便只剩瘋狂可用

次日一早,沈子梟便出門去了。

他不在東宮,方能使下毒之人放松警惕,以便再次下毒成功。

他與葉思淵同去謝緒風府上等候消息。

恰好楊無為也在。

葉思淵靈光一現,想到什麽,說道:“楊先生見多識廣,或許可解姐姐的毒。”

沈子梟關心則亂,此前並未想到這一點,聞言,便把江柍這幾日發生的事情說與楊無為聽。

楊無為聽言,只覺自己到底是不如謝葉二人在沈子梟心中的地位,這樣大的事他竟是最後知道,也不知自己何時才能得到與謝葉二人同樣的青睞。

正想著,忽聽白龍飛在門口說道:“殿下,晁將軍求見。”

沈子梟還以為是東宮有消息了,原本一顆心高懸著,卻不想是旁的事情,一時躁意四起,回道:“不是東宮的事情就不要來煩孤。”

“……”白龍飛欲言又止。

謝緒風將他的神色盡收眼底,問道:“有話便說。”

白龍飛感激地看了眼謝緒風,這才繼續道:“老將軍怕是來說您與晁家小姐退婚一事。”

沈子梟一頓,很快便起了身,說道:“請他到西廳。”

謝緒風便道:“剩下的話,就由我告知楊先生,殿下安心去見客吧。”

沈子梟擡眸看了謝緒風一眼。

謝緒風給他遞上一個“你放心”的眼神。

沈子梟幾乎瞬間就穩了下來,他轉身往門外走,有些話不必多說。

沈子梟穿過重重廊廡,來到西廳。

晁適早已在廳中等候,丫鬟為他奉上茶水,他本想拿起喝上一口,看到沈子梟,又急急放下,起身行禮。

沈子梟先一步,托起他抱拳的手臂:“晁將軍不必多禮。”

晁適卻執意要跪,說道:“老臣無顏見殿下。”

沈子梟便問:“晁將軍何出此言?”

晁適幾欲痛哭,說道:“老臣本以為與殿下結親是板上釘釘之事,誰知小女自從在獵場結識琥珠公主之後,竟羨慕起她可拋頭露面,統領軍隊,這下說什麽也不肯嫁人了,害得殿下要親自求陛下退婚,實乃老臣之罪!”

原來晁東湲竟是這樣與晁適說的。

她將退婚一事悉數攬於自身,竟在最後時刻,全了他的顏面,全了東宮與晁家的體面。

沈子梟對那個女子不免生出一絲欣賞,就如往日他欣賞楊無為和孟願一樣。

沈子梟彎腰把晁適扶起,由衷說道:“晁將軍,你生了個比男子都要出色的女兒。”

晁適起身,擡頭望著沈子梟。

卻沒想到沈子梟忽然向他作了一揖。

他一驚,竟楞在原地,忘記該有的反應。

沈子梟擡眸,眉目間一片平靜,語氣卻極為鄭重:“親疏遠不在是否結了連理,孤不願說那些拗口的場面話,只想你知道,孤知曉你滿門皆是赤膽忠心,晁家既把身家性命押於孤這裏,孤必定會讓晁家贏的漂亮。”

晁適手指慢慢地握緊。

他本因女兒的任性之舉憂心忡忡,惴惴不安,可聽到這些話,他又好像重新獲得了力量。

他看著沈子梟。

彼時那個青澀微薄的少年郎,終於在朝堂歷練之中,有如高山巍巍,堅毅而強韌。

他心底裏湧上來一種奇異的感動:“老臣必當誓死效忠殿下,不負君心!”

“……”

送走晁適,沈子梟大步回到謝緒風書房。

他進門便問:“楊先生可有解毒之法?”

楊無為搖頭苦笑:“微臣行走江湖,歪門邪道在下自是在行,可又怎能解這宮中秘藥之毒呢?”

沈子梟神情雖然平靜,卻難掩眼角眉梢幾分黯淡:“好,孤知道了。”

沒有人比謝緒風更能體會沈子梟內心的波瀾。

他壓下心頭細細密密的疼痛,說道:“事到如今,先用膳吧。”

聞言楊無為便起身告辭,說是要去城南寶聚齋淘些字畫。

眾人沒有見到他轉身之後眼眸中一閃而過的狠戾

午膳過後,東宮那邊總算來了消息。

鄭眾激動跑來,嘴唇顫抖說道:“蛇出洞了!”

話剛落,只見一道影子從眼前閃了出去。

“咣當”一聲,門被大力推開,撞到了墻壁上。

沈子梟幾乎是飛奔出門騎馬。

謝緒風和葉思淵也是急慌慌往門外跑。

從謝緒風的書房到大門好長一段路,國公府的丫鬟仆人們,看到這三道閃電似的影子嗖嗖地從眼前跑過,都是又驚詫又迷惑。

尤其是這國公爺,平日裏最是溫文持重,走路時雙腳的間距好似都量過一般,誰曾見過他這樣匆匆忙忙的樣子?

紛紛猜想,到底是發生了什麽事。

駿馬奔若流星。

他們三人很快來到東宮。

這邊沈子梟剛下了馬,輕紅便迎上來:“我和霧燈暗中蹲守,正巧她去廚房,下毒時被捉個正著!”

“把人帶上來。”沈子梟不甚關心,甚至沒問下毒之人是誰。

扶鑾殿正院裏。

鄭眾給沈子梟搬來竹椅,放於開滿了淡紫色花朵的木槿樹下。

沈子梟倚著青緞椅袱坐於樹蔭下,隱隱可以聽到遠處嘈雜的鬧市聲。

輕紅把人帶了上來。

高樹關上了扶鑾殿的大門,墨雨幾人牢守在外面。

沈子梟看清來人,不由微微瞇了瞇眼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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